原始竹雕
我国的竹雕艺术源远流长,我们的学术、考古界一直认为,远在纸墨笔砚发明之前,先民们已经学会用刀在柱子上刻字记事。这种最原始的竹雕,应该先于甲骨文。因为,甲骨文已经具备书法艺术的三个要素,而所谓竹刻记事,最初刻的仅仅是符号。远古时期,我国中原、北方地区不生长竹子,所以用兽骨来刻写,南方盛产竹,就将符号或文字刻在竹上了。但是竹筒很难保存,比不上兽骨。所以,经过漫长的岁月,我们今天还有幸看到殷商时代的甲骨文遗物,却很难再见当时的竹雕作品了。但根据古代文献上的记载,中国竹雕艺术的源头,早在商朝以前就已出现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此外,我国在远古时期就已经开始用竹制造生产和生活用具。出于爱美的天性,在竹制品上施加装饰,与雕花的玉、石、骨、木器原无差异。因此若在原始社会遗址中发现有雕饰的竹器,不足为奇。惟竹材易坏,很难保存至今。
先秦竹雕
作为一种正式的作品,竹雕在西周时已经形成。据汉代戴圣《礼仪·玉藻》记载,西周君臣朝会时手中所持的芴(又称手板),有的就是竹片制成的,“凡有指画于君前,用芴。造受命于君前,则书于芴”。只是官位不同,芴的材质也不同,“天子以球玉,诸侯以象(牙),大夫以鱼须文竹、士竹、木象可也”。士大夫所持芴,均系竹制狭长板子,这种芴,上面还都刻有一些纹饰,虽然还谈不上是一种工艺品,但毕竟反映了先秦时期人们已经重视对竹子的使用,并能削制或琢刻出一些简单的成品。与芴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竹简。在考古发掘中,这类用语记载文字的竹简多有发现,如《孙子兵法》、记载医药处方的竹简等。除此之外,竹扇、竹制笔杆、竹制枪杆、竹篮、竹席、竹盒等等,也应有尽有。
战国时期,漆器盛行,漆雕艺术繁荣。漆器的器胎,有相当一部分是用竹片或积竹制成的,受漆雕艺术的影响,后来竹器本身的制作也萌生了艺术化的倾向。湖北出土的兽蹄式连盖竹制漆盒,就是这种艺术化倾向的产物,它先用竹雕琢成带有兽蹄样的支架的圆盒,然后在髹漆。这件有雕工的竹盒,是今天我们研究竹雕史的珍贵资料。
汉唐竹雕
汉唐时期的竹雕,目前见到较早的器物,是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木的雕有龙纹的彩漆竹勺。这件浮雕龙纹髹漆竹勺,全长65厘米,以竹为胎,器表髹黑、红两色漆。勺柄近顶端一段为红色,浮雕一条乌黑的龙,形象生动古朴。 及至晋代,出现了竹制的笔筒。据古书记载,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所用的斑竹笔筒就十分精致。王献之的这只笔筒,外形酷似钟——古代用于盛酒的一种圆形壶,竹器表面有斑纹,就像是裘皮,王献之称之为“裘钟”,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,但这也反映出当时所制的竹笔筒上,还未普遍出现人为的雕刻工艺。
南北朝时期,据《南齐书·明僧绍传》介绍,齐高帝萧道成曾将一件用竹根雕成的“如意笋箨蔻”,赏赐给当时的大隐士明僧绍。北周文学家庚信《奉报赵王惠酒》诗中,“野驴然树叶,山杯捧竹根”,也提及用竹根雕制而成的酒杯。说明南北朝时期,已出现根雕艺术。 竹器的形象雕刻工艺始于唐代,其中最有名的是刻有任务花鸟纹的竹制尺八。尺八是一种竖吹的管乐器。因管长一尺八寸左右而得名。现存 日本国正仓院的中国唐代竹制尺八,长43.6厘米,吹口口径2.32厘米,三节,遍体纹饰。正面有压孔5个,背面1个。这件尺八,采用留青刻法,施阴文浅雕,压孔四周及节上下,均有图案花纹。管上分布仕女、树木、花草、禽蝶等图像,刻画极为精致,具有唐代风格。
另据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记载,唐时德州刺史王倚家有一支毛笔,竹制的笔管“稍粗于常用笔管,两头各出半寸,中间刻军行一辅,人马毛发、亭台云水,无不精绝;每一事刻《从军行》诗两句,如‘庭前琪树已堪攀,塞外征人殊未还’是也,似非人功,其画迹若粉描,向明方可辩之,云用鼠牙雕刻,故崔铤郎文集中有‘王氏笔管记’,体类韩退之记画”。
由此我们可以看出,汉唐时期的竹雕,在整个竹雕史上,还处于艺术初创阶段,它的特点是注意外在的造型,因此,根雕在那个时候产生,但器表纹饰的雕刻,基本上还是单一的表现手法——线刻。
宋元竹雕
赵汝珍《古玩指南》中说:“竹雕者,刻竹也。其作品与书画同,不过以刀代笔,以竹为纸耳。书画之难人所共知,今乃易以刀、竹,其难当更逾书画也!按,古人削简为书,治竹久为国人所长,刻竹为文物,或许古时亦有行之者,只以治之未精,为者无名,是以往昔无传焉!”这段话,主要是讲宋代之前的竹雕情况。
到了宋代,中国的竹雕出现了一些重大的变化,主要反映在两个方面。其一,宋代是古代历史上文化最发达的时期,已经形成一支庞大而又有文化修养的文人士大夫阶层,他们的艺术审美思想与要求,带动了包括玉雕、竹雕在内的整个雕刻工艺领域的发展。这时,竹被文人们视为纯洁、正直的象征,经常出现在诗书文学作品中,最著名的如苏轼的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。诗人田园的“心虚异众草,节尽愈凡木”就更将竹拟人化了,正因为竹在文人心目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,竹雕工艺备受重视。其二,竹雕出现艺术化倾向,竹雕精品和竹雕艺人被广为颂扬。据元代陶宗仪《辍耕录》记载,南宋时有艺人詹成,他所雕刻的竹鸟笼“四面皆花版,于竹片上刻成宫室、人物、山水、花木、禽鸟,纤毫具备,其细若缕,且玲珑活动”。可见其竹雕技艺之高,作品之精美。所以,陶宗仪情不自禁地赞扬詹成:“求之二百余年,无复此一人。”
明清竹雕
纵观中国竹雕发展的历程,我们看到宋代的竹雕业已初露头角。明清时期,竹雕艺术达到了鼎盛,出现了百花争艳的景象。明清两代,文人士大夫写竹、画竹、种竹、刻竹蔚然成风,竹雕的文化含量也迅速攀升。这时,文化画的勃兴,促使了竹雕与书画、雕塑艺术的结合,导致竹雕艺术的空前发展。据清代金元钰《竹人力·凡例》介绍,当时竹艺“雕琢有二派,一始于金陵(南京)濮仲谦,一始于嘉定(吾邑)朱松邻”。作为雕刻家,朱松邻、濮仲谦等人,还不局限于在竹材上施艺,犀角、象牙、紫檀木也是他们常用的材料。对各种材料的性能和各种技法的把握,使他们的雕刻有如神助。作为工艺美术家,他们又长于书法和印章篆刻,构图绘画无所不能,兼具文人画家的素养才能。所以,他们的竹雕作品富有创意,书卷气十足而无匠气;他们利用竹材的自然形态,删繁就简,衬托出竹的本质特征和文化寓意,作品遂为文人士大夫所接受,并流传至今,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艺术财富。
据史料上记载,明代嘉定派竹雕能在方寸之间刻山水、人物、楼阁、鸟兽、浅雕、浮雕、圆雕并用,刀法精巧,艺术造诣深湛,为时人所赏识,争相请为奏刀。因此,嘉定竹雕艺术流派的繁盛,一直延续到清中期,后继者有数十人之多。明代金陵派竹雕,以根雕和竹板刻书画见长,与嘉定派华丽的竹雕风格相比较,显得古朴雅致。但金陵派传承不旺,延及清代,能充分体现风格的高手匠人已寥寥无几。
清初,嘉定派竹雕兴盛,到清中期达到顶峰。乾隆、道光年间,金陵派潘西风、方诸家就以浅刻见重,成为清代竹雕的殿军。除此之外,张希黄、尚勋的剔地阳纹的留青技法,极具文人气质,亦名燥一时。
康熙、乾隆年间,造办处创竹黄雕刻,以黄杨木为胎,用竹的内皮雕成各种纹饰,贴于器表,名曰“贴黄”。稍后,嘉定、黄岩、邵阳、江安、上杭等地均有制作。乾隆以后,造办处还创制仿青铜器竹雕,刀法毕肖古铜器形状和纹饰,装柄、提梁诸器尤见巧思。
鸦片战争爆发后,中国逐渐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,社会动荡,经济衰败,中国的城乡手工业遭到了严重的破坏,也导致了竹雕艺术的衰落。这一时期的竹雕作品,多以阴刻、浅浮雕为之,深雕、圆雕等技法很少应用,因此显得单一、平浅。雕刻者中虽也有能书善画者,但大部分人只能假借他人之画稿再行雕刻,既无创意,作品层次亦少,因此缺乏艺术感染力,画面也呆板,刀法缺少飘逸流动。于是,具有文人气质的竹雕艺术,又很快回到原来的匠人作品。这是灾难的岁月,萧条、凋敝所造成的必然结果。
早期的竹刻制品遗存很少,至今所见多为明清传世品,一般浑厚古朴,构图饱满,布满器身,刀工深峻,常做深浮雕或透雕,线条刚劲有力,转角出棱。品种以笔筒、香筒为主。清代前期尚有明代遗风,但表现技法更为多样,浅刻、浅浮雕、留青、圆雕等同时并行;品种扩大,除笔筒、香筒外,臂搁、竹根人物、动物与山石具备,制作精致工整,细巧秀雅,而像张希黄的留青山水楼阁、邓渭的浅刻小字行楷等,都是个人风格特征十分鲜明的作品。